【叶英BG】人间
--看起来云裳的剧情也要开始高能了,在还没有出现新的世界线的时候再写一篇。
--叶英属于剑三和云裳,ooc的叶英属于我。
--有私设女主名,女主名就是字面意思。
--高糖。主要时间线41到50级吧,十年之约前。
0.
人间有味是清欢。
1.
亦离在沉闷的更漏声中醒来。
天色泛着白,一缓三急的梆调却报的并非时近日升,支起了窗棂向外看,原来酣梦中落了场骤雪,满庭素裹,这凛冬沉夜都被映得褪了几分暗色。
隔了半条回廊,天泽楼上,属于叶英书房的那一盏灯,仍盈盈亮着。
冷风打着旋从窗口灌进来,亦离打了个激灵,再无半分睡意,索性披衣而起,悄声出了门。
天泽楼的小厨房灶火已经熄了。尽管大庄主尚不曾安寝,但藏剑山庄向来体恤下人,庄主和弟子们亦没有进夜宵的习惯,亥时一过,各处厨房便不再候着。
亦离挑开灯烛。小厨房料理的简单又整洁,灶旁齐齐布着备做第二日要用的食材,堪称种类纷繁。
也对,藏剑山庄从来是不差钱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盐巴和胡椒均匀腌渍的鹿肉,蜂蜜拌了去核山楂碎的点心馅料,灶下一口瓮里还悠游着一尾肥美的草鱼……叶英不重口腹之欲,少食酸辣,此间食材,色色皆是她的偏爱。
她仿佛又吃到了那日街头巷尾,他执着她的手递进樱口中的冰糖葫芦,甘饴糖衣裹着脆生生的山楂果,一口咬下去,满心酸甜。
亦离重新起了炉膛,打来水煮在锅里,又添了半把柴禾。净过手后,将瓷白的糯米粉与细砂糖和匀,兑了水揉作圆滑的粉团,粉团捏扁又抻长,拇指和食指稍一用力,摘出小小一点,又滑进掌心团成滚圆。
不一会儿,案板上便零零散散布了数十个一般大小、雪白浑圆的粉团子。
万籁俱寂中,柴草烧灼的低哑毕剥声,煮开的水翻滚地冒着气泡,外加灯芯偶尔爆开一星火花的响动被悄悄的放大,蒸汽如晨雾袅袅浮起来,烘得冷清的小厨房多了不少烟火气。
将粉团子下进滚开的水里煮着的空档,她磕了个鸡蛋,玉白的指尖灵动勾挑着玉白的长筷,在碗里叮叮当当抡成挂着金黄蛋液的半圆。待糯米团子漂上来铺在水面上,倒入甜酒酿搅开,片刻功夫散开扑面的甜香。
亦离浇了蛋花,撒了枸杞,又薄薄勾芡了一层调好的藕粉,手下搅拌得汤汁渐渐浓稠,举箸捞了个团子出来挑开,软软糯糯,挂在箸尖儿上一层棉花糖般的糯米黏衣。
她起了锅,寻了托盘正想给叶英送去,一回头,叶婧衣靠在门槛上,正眨巴着眼望着她。
亦离吓了一跳,赶忙招手唤叶婧衣过去,握握她手心,小丫头只穿了寝衣,好在裹了件红艳艳的毛裘斗篷,倒不曾受了寒。
“好香,”小丫头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闻着就饿了。”
亦离看看托盘上的酒酿圆子,不由有些为难。
2.
叶英放下手边的卷宗,揉了揉手腕。
江湖诡谲,山雨欲来,藏剑山庄大庄主肩上的担子那样沉重,重到惊才绝艳如他,亦偶尔生出疲惫与惊心。
夜雪又添一重冷意。卷宗沁凉,笔杆清凉,一旁的茶盏更早已冰凉。虽然他修为深厚不惧环境外物变换,却在触手之间有了更朴实的体悟。
香气就在这时远远飘过来。
一抹笑先漫上唇角,令他整个人,连同整个书房,都不显得那么冷。
却在脚步声渐渐清晰,空气中飘来的甜味愈发浓稠,搁笔拧了眉心。
酒香清冽,甜香醇厚,却蓦然在他心里,不及那袅袅香意之下,姑娘家体香的浅淡一点。
以至于捧着托盘的弟子身影出现在门口,竟无端觉得少了几分期待。
未及抬头,叶英沉声问:“她呢?”
“她?谁呀,”弟子是今晚巡夜的队长,与他们兄弟几个一起习剑一起长大,和叶晖年纪差不多,尊敬中更多着几分亲切,未开口先暧暧昧昧地笑了:“怎么就不能是厨子上做的了?”
叶英瞥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大庄主倒是给我腾个地儿啊,虽然就一碗酒酿圆子,人家姑娘的心意可是沉得我都要端不住了。”
“……莫要乱说。”边说着,叶英还是整了整手下的卷宗空了书案上一小片位置出来。
“亦离姑娘说,让你趁热用,驱寒。”弟子将碗盏端端正正摆在叶英面前,“她等下可是要来检查的。”
碗不大,热气腾腾的浓汤,挤成一团的圆子,黄橙橙的蛋花和几点朱红的枸杞,绵软的甜香中交织着甘醇的酒气扑进鼻端,余杭再家常不过的一道夜宵,却着实散发着质朴的暖热诱人。
叶英羹匙未动, “她并不会这么说。”
“好吧……”弟子有些贪恋的嗅了嗅飘散开的香气,“亦离姑娘是要自己过来的,可婧衣不知怎么醒了,闹着说饿。”
叶英蹙眉,“这个时辰,婧衣不能吃这个。”
弟子一脸揶揄,“别急呀,可算是想到一处去了。你要现在过去,没准儿还能看到她用四季剑法削刀削面呢。”
3.
亦离有没有用四季剑法削刀削面,叶英没见到。
他走到小厨房的时候,正见着简单披了外袍的姑娘家半蹲在包裹得圆滚滚的女娃娃面前,左手捧着只碗,右手筷子头上挑了一缕面,仔细地吹去热气,又送进女娃娃口中。
烛光映得人眸似星子面若春桃,她嘟着嘴唇眉目弯弯,她细嚼慢咽满脸餍然。
叶英恍惚觉得这般场景陌生又熟悉。虽然没来得及吃那碗酒酿圆子,暖流依然汩汩淌过四肢百骸,直渗进他心坎里,烫得胸口一片温热,说不出的熨帖舒泰。
他走过去,一手抱起叶婧衣,一手扶起亦离。常年执剑的手从容而沉稳,他心里却犹似不足,仿佛双手之间是他的全世界。
“大哥。”
叶婧衣嬉笑着伸出手搂住叶英的脖子。
“冷不冷?”
他问的叶婧衣,眸色温柔却透过女孩落在亦离身上。
“不会呀,姐姐的面吃着很暖和。”
亦离含笑的眼波蕴着一层淡淡的雾色,自他进来就没有插话的姑娘轻轻摇头,将筷子搭在碗沿上,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发顶。
“但是天晚了,就吃这些好不好,积了食要难受了。”
叶婧衣垂下眼睫,失望却乖巧的点点头。
叶英将叶婧衣放下来,牵起小妹:“走吧,大哥送你回去。”
“我要姐姐也一起。”
亦离一怔,女孩另一只手已眷恋地钻进她掌心,勉力去拢她的指尖。
“好,一起。”
4.
掌心里的小手轻柔地抽走,亦离回过神来,叶婧衣半掩着闺门揉了揉眼睛,“那婧衣先歇下了,大哥和姐姐也早点睡,姐姐的手好凉了。”
小丫头转过身将门扉阖住,留下两个人在门口如梦初醒。
原是她走了神的当会儿,叶英也难得神思不属。总算叶婧衣犯了困懒怠说话,才容他们一道儿恍惚着过来。
福至心灵,她知他必是念起了名剑大会前夕初相遇。权宜之下,也曾有个娇嗔明媚的少女这样走在两人中间,一边牵着一个,像极了一家三口。
历历眼前。
夜色沉凝,亦离看不太清叶英的面色,只觉得自己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她的手忽然被他握住,旋即有温暖的内息顺着指尖漫上来。
“确实有些凉,穿的太单薄了。”
叶英隐隐有些微妙的后悔,他不在意轻寒,并未多着一件披风,可以在此刻将她完完整整地拢住。
“……着急出来嘛。”她略顿了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一直没顾上问你,我的手艺可还合少庄主心意?”
夜色于他视物影响寥寥,叶英清楚地看到亦离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带着点儿湿润的期待,又有点儿藏不住的小得意。这份期待与得意静静地盈满姑娘家灵动的眼眸,看得他心头一荡。
他仿佛看到了她在灶前忙活的模样,为了他的,为了婧衣的——在他抛诸脑后的最纯粹美好的少年幻梦里,名为“妻子”的柔软词汇仿佛正该被诠释成眼前的姑娘。
而那碗还卧在他书案上的酒酿圆子……叶英后知后觉,大约是道送命题啊?
“抱歉,急着过来,还没……”
他突然语塞说不下去,没有得到顾惜的沉甸甸的晶莹心意,压在胸口又梗在喉头。
亦离幽幽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放心婧衣呀,早知道……”
“不是。”
叶英打断了她的话,一言急切,又片刻沉吟。
“是不放心婧衣,也是,我想见你。”
想见这个夜半醒来会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姑娘。
想见这个将小妹视作血脉至亲来照料的姑娘。
想见这个本该是过客却到底作了归人的姑娘。
他下意识攥了攥她的手。
是命定吧,他平静无波的年岁里,因她尝了惆怅,解了心动,亦为她懂了慌乱。
亦离轻轻回握他。她吃吃笑了,“我是想说,早知道就该直接唤你过来,多什么事送过去。”
那时候她虑着叶婧衣脾胃柔弱,怕糯米不好克化,才另起了炉灶。正好有巡夜的弟子被她打开蛋花的动静引来,便代劳走了这一趟。
“现在也不迟。”
“诶?”
5.
亦离一路被叶英牵着回了天泽楼的书房。
……还路遇了帮忙送酒酿圆子的巡夜弟子,弟子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挑了挑眉,口型冲叶英说了什么。叶英撇开目光加快了脚步,却没有放开亦离的手。
才进了门,地龙的暖意扑面而来,亦离抽了抽手腕,“这会儿不用担心我冷了吧?”
书房的灯烛散着温柔的暖光,她终于能看清叶英面上耳尖浅浅的绯红,与额角那一朵鲜妍映衬着,清隽中透出点儿诱人的秀色。
太难得见到自持的少庄主这般模样,竟令她忍不住促狭了一句。
那碗酒酿圆子一如他匆忙离开时,可惜冷了个透,没了刚出锅时飘飘摇摇的白雾。
叶英伸手将碗拎了过来,舀起一勺皱了皱眉。
“哎,已经冷了就不要吃了。”
刚刚松开的手,又扣上了他的手腕,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和内息的余热。
叶英抿唇,“你我之间……我更不愿辜负你心意。”
他握着瓷碗的手微微用力,片息功夫,复有白雾升腾起来,连带着酒酿圆子的甜香气飘散开。
“可放心了?”
“……”
所以习武之人的修为都是这么用的么?凝得了冰晶,温得了夜宵。
亦离松开叶英,以手支颐歪着头看他。
有人生来是得上苍眷顾的好皮囊,便是端着瓷碗持着羹匙也清隽爽利地仿佛握着笔执着剑,亦离看的注目,不想叶英头一勺便递了过来。
“只顾着忙我与婧衣,你自己也没吃上一口吧。”
亦离也不推诿,张口细细品了,“甜。”
这酒酿圆子里,她没放馅料啊,竟吃出了蜜糖的味道。
咀嚼的时候,匀净的双颊微微鼓起来,令他想起她为小妹吹冷汤面时嘟起的嘴唇。
而现在,弯起的唇角上还挂的一点乳白色的糯米皮,在他眼前一晃一晃。
仿佛鬼使神差,叶英将调羹放下,手指揩上温润又绵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一碰即收。
一时两人都怔住了。
是这酒酿太醇,地龙又太旺盛,灯烛灼灼,亦离却突然模糊了叶英咫尺的眉眼。她定定看着他,良久才想起了羞意,一声轻咳转开了目光,“少庄主还是快尝尝。”
“是……你做的,怎么都好。”
叶英想,他还不曾入口,已是齿颊生香。
他的心第一次被剑道与藏剑以外的、名为心上人的东西填得饱满,严丝合缝,寸土不余。而填满它的那个姑娘在那碗酒酿圆子还没见底的时候困倦的倚靠上他的肩窝,阖眸与周公去续上半夜未尽的那局棋。
叶英失笑,将人送回客卧,青丝落玉枕,箩幔掩锦衾。
他是个君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不肯半分僭越一寸逾矩。
他也是个正常男子,离开前忍了又忍,终将姑娘家揉过圆子又削过面的指尖送到唇边,浅浅一啄。
6.
叶英醒来时亦离还在睡着。
自他剑冢出关已许多年,自两人结发同心也许多年,光阴悠悠,经年不梦少年事,令他不免有一刹的怔忪。
他温存又克制地轻吻过的雪白指尖,此刻再自然不过落在他的腰侧。它的主人枕着他的肩臂胸膛,身条舒展呼吸绵长。
有那么一个瞬间,叶英觉得此生也再无什么遗憾。也许天道从他这里夺走了一些东西,也许时局将千钧重担压在他肩上,也许命运令他不得不时常与她夫妻分离,可这个风波宁定后的清晨,他忽然心满意足。
河山无虞,藏剑安稳,伊人携手。
是他所能想到的最踏实宁静的幸福、浮世清欢。
叶英起身,在他的身侧,亦离睁开了眼。
“少庄主,早安。”
笑意无可抑制地爬上他唇角,温柔了眉眼间积威已久的清冷凌厉。
“梦到你少时做的酒酿圆子,有些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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