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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里江南

云里江南

 

【佐樱/佐贺】寻

原著向,时间线来光传后。

是个佐助找媳妇儿,樱找自己的故事,最近莫名很丧,希望能带来一点点温暖吧。


 

没赶上开头就赶个结尾~借佐贺写了一篇伪樱中心是什么鬼……

宇智波佐助生日快乐!

愿我的少年和他的姑娘能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安稳幸福。

 

 


00.

 

      他在青草暖阳的早春时节离开村子,阔别两年回来,光阴已经在扑面的夏风里奏起蝉唱。

      刚下过一场阵雨,天还阴沉着,碧蓝的天幕蒙着一层灰调,树荫抖落几滴尚未蒸干的雨珠,空气又闷又潮,热意迫不及待想卷土重来。

      宇智波佐助漫不经心地加快了脚步,赶在下一场雨到来之前走进火影办公楼。

      战后两年,重建的秩序按部就班运转,来来往往的人忙而不乱,看起来比他离开内会儿各种事务搅成一锅粥的状态靠谱多了。

      卡卡西刚就任火影时,能做机密文书工作的只有奈良鹿丸和春野樱,她又有病人走不开,时不时有人追到医院来提交材料和汇报进度,再加上鸣人在一旁咋咋呼呼添的乱比帮的忙多,日常像个被不停抽打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

      可他也记得,她在椅子上一靠就和衣睡着的样子,虽然很忙碌,眉心却平整舒展,看上去心情疏阔,盹上一会儿,就重又元气满满地投入工作。

      如今所有努力都有了成果,一切也步入正轨了吧。

      从什么时候起的呢,不论遇到什么人、碰见什么事、去到什么地方,开始不经意间莫名想起她,这种心不由己的……不自由。

      不过,并不令人讨厌就是了。

      火影办公室在视野最好的顶楼,能来到这里的要么权限不低,要么事情紧急,这会儿就没什么人,楼梯间里安安静静的。两个人参差不齐的脚步和夹杂的争执声便显得格外响亮。

      “……现在医疗部那边已经很头疼了。”

      “可这又不是樱酱的错啊我说!”

      “鸣人你冷静一点,毕竟对方……”

      鹿丸没有说完,冷不防一抬头,看见佐助没什么表情的脸。

      “佐助!”鸣人几乎要跳起来,“你也听到消息回来了啊。”

      “消息?”

      “啊咧,那你回来不提前通知一声,正好,你也好好安慰樱酱一下啊,听说她整个人脸色都不对了……”

      “通知过了,”只不过通知的是后半句中被提到的人,他挑了挑眉,看上去还算镇定,“到底发生什么?”

      本来一个鸣人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要加个佐助……鹿丸一个头两个大,推开火影办公室的门:“先进来吧。”

 

 

01.

 

      樱的确接到了加尔达的信。

      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恍惚得像是魂都出了窍,还好天色已晚,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她只迷迷糊糊撞到了一次,也没反应过来向对方道歉;山中家花店还没有关门,井野同她打招呼,她浑浑噩噩的,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应,还是直接冷漠地经过了她。

      直到她终于站在了熟悉的公寓门外,掏出一大串钥匙,找了半天才从中认出了家门的那把。

      插了三次,总算听到轻微的“咔哒”声,钥匙怼进锁眼里。低下头一看,自己精准掌控手术刀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樱走进来,随手把门甩上发出“砰”一声巨响,震得她一个激灵。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蹬掉鞋子,把自己扔在卧室柔软的床上,试图像鸵鸟一样埋进被子里,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码在床尾,伸出手够不着,她又懒得探身出去。

      算了,突然不想够了。

      她原地蜷成个球,觉得特别委屈:再没有比这更糟的一天。

      可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啊?

      那位被收治的大名远房亲戚本来是奔着师傅来的,可师傅正好外出游历,按说静音师姐还在,怎么也轮不到她手术。不是很急的病症,病人执意想要等师傅回来,常规检查也是师姐在做的。偏巧今天有个暗部重伤不能挪动,师姐出村治疗,病人又猝然病发,能主刀的便只有她了。

      不熟悉情况,加上病灶急发、直接转移,那人最终没有从手术台上下来。

      她被无影灯晃得脑海空白,周围开始交头接耳和窃窃私语,凌乱的嗡鸣充斥着整个茫茫的世界。病人家属尖声哭嚎,刺得她耳膜生疼。她眼睁睁看着他扑上来,却好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麻木地反应不过来,只是看着自己的手,两只手上都沾着从人身体里淌出来、似乎怎么也淌不尽的淋漓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樱低下头,手上还是粘稠又腥膻的猩红色——但她明明洗过了啊。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血迹消失了,只剩下被反复搓洗微微泛红的痕迹。

      她闭上眼睛。那些画面就开始像走马灯一样重现,手术台上停止跳动的仪表,白布拉扯上来盖上人苍白的面目,家属几近崩溃的怨恨哭泣,都在揪着她的衣领,扼住她的喉咙。

      这并不是她手下第一次有生命流逝,经历过血与火的医忍在吃人的战场上见到过许多根本来不及救治的袍泽,频繁的牺牲抽离人的情绪,没有留下哀恸或者惋惜的余地。

      但这不一样……早上还好好的。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反复叩问,是不是有更好的处理方式?是不是她应对失据,不该仓促手术?但是不及时手术,那人的生命一样只在旦夕啊。

      病人家属举起的巴掌被突然出现的卡卡西老师拦住,将她推到身后,压下周围纷扰的议论和质疑。等他缓过功夫看着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樱,没事的,你不要多想,交给老师就好了。”

      可怎么好啊。

      她还记得病人家属上气不接下气地质疑辱骂,什么还说是新三忍、是纲手大人的弟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什么人命都不当一回事,根本就是庸医误人;什么才不配位,根本就是靠着两个四战英雄的同伴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其实类似这样的流言一直都有吧,她一般也笑笑不放在心上,然后用一个完美的任务或者完美的手术重重把脸打回去而已。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这话或许也没什么错,她只能被翳蔽在他们的光环下,需要老师来收拾烂摊子。

      衣料摩挲发出窸窣的细微动静,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夏天不是已经来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冷呢?

      “笃笃、笃笃。”

      窗台上的敲击声规律而短促。

      樱抬起一点脑袋,看到一团棕灰色的影子站在窗台上,用坚硬的喙敲打着她的窗玻璃。

      她疲惫地探起上半身,伸手潦草地将窗户拉开条缝,将盘旋的忍鹰放进来。

      加尔达带来了佐助的信,落在她手肘上轻轻啄着她的掌心。

      【时隔许久,也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纸页铺在脸上,半晌,传来一两声细细的抽泣。

      本来没那么委屈的。

      可你要回来了,我却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02.

 

      “就是这么回事。”

      旗木卡卡西讲完,弯着腰从抽屉里翻报告,办公室被凝固的低气压笼罩着,鸣人插了几次嘴,耐着性子听完,火得直接拍了桌子。

      还没等他说话,佐助声音清凝:“医闹吗?”

      “因为五代目本身是最好的医疗忍者,木叶村的医忍都是受人尊敬的,的确没出过这样的事。”

      卡卡西把找出的文件随意丢在办公桌面,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医疗事故鉴定报告》,署名大名府医疗署。

      “我就说啊,樱酱只是接手了应急处理,他们自己也承认是意外了,还要怎么样?”

      “责任不大。就是当时死者家属情绪激动,话说得可不好听,好像还动了手。”

      “医院的安保都是木头吗?”

      “放心——没什么事。”卡卡西没什么精神地扫了佐助一眼,没把自己去得及时说出来,“不过应该是心里挺难受的,这几天都没有见到人,可能想一个人静一静吧。”

      佐助歪着头看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砸在窗台上,天色阴得还是厉害,远处的火影颜岩在风雨中静默无声。

      “你们也知道,樱她看上去又开朗又肯拼,可没少和自己较劲,不愿表达出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尤其觉得怕拖我们的后腿。她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然后自己觉得自己很差劲。”

      窗玻璃倒映出担忧的深色眼睛,和他本身交叠在一起。

      “笨蛋。”你已经很强了。

      他利索地掀开窗户,翻身扑进了无边的雨幕。

      “诶,佐助——”鸣人叫嚷着也要往外窜,却被鹿丸一把拎住后颈,拽了回来。

      “交给他吧。”


 

      佐助循着战后养伤时的记忆来到樱独居的公寓。

      没有敲开门。他有点担心,从门口的花盆下找出备用的钥匙。她在写给他的信里面曾经闲笔提起,这还是来源于他自己的习惯,离开的那些年,她就是凭着这个,每隔一段时间溜进宇智波大宅,将房屋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到根本看不出无人居住。

      她总是用这样笨拙而真诚的方式,等待他回来。

      “樱,我进来了。”

      无人回应。

      公寓很干净,衣架和沙发上没有日常的外套。客厅茶几上的洋桔梗被修剪得挺秀优雅,在透明的长颈瓶里绽放成打开最大的模样。

      他站在卧室门口重重敲了敲门,才推开一条狭长的缝隙。床单抻得平平整整,被子叠得方方正正,阳台上没有在晾晒的衣物,看起来就像有几天没有人住过了。

      佐助想了想,绕到餐厅打开冰箱门,里面没有熟食,倒是摆了一架番茄。樱对番茄没有特殊的偏好,但从他不在村子的那几年,一直会定期去水果摊备上一些。他养伤那阵子尝过,酸而多汁,的确比他在外面偶尔吃到的好吃。

      他伸手戳了戳,番茄大约是不久之前采购的,还新鲜着,镇得冷冰冰的,凉到了他的指尖,凉得他心脏忽然震颤。

      离村的时候他答应了带她走,可这一去就是两年。连来往的信笺都间隔不定,语意不详,让她回信里将那点彻心彻肺的思念,那点错落纠缠的怨望,那点窖藏了好多年酿成醇酒的心意,都稀释埋藏。

      只有满冰箱的番茄,就像一颗颗红彤彤的真心。

      佐助拉开餐椅随意地坐下,余光扫到客厅茶几下有个空纸篓,里面丢着个揉在一起的纸团。

      他没怎么犹豫,取出来展开,纸团上是无数次在信上见过的樱的字迹,流畅漂亮,又不像一般女孩子的笔体,舒展的勾画劲韧而大气。

      【我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是不想当面留给谁惹来担心,又觉得不会被人看见,所以写了又丢掉吗?

      佐助忽然感到无措。

      他心里最初存着一点气愤,又听了卡卡西说她在和自己较劲,觉得有点心疼,迫切地驭使他过来找她。现在踏进公寓却没见到人的失落,都被担忧冲散了。

      天色越发渐渐暗下来,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

      樱她到底去了哪里?

 

 

03.

 

      等她反应过来在籍忍者无任务出村好像与叛逃同罪的时候,已经在前往波之国的路上了。

      ……算了,反正卡卡西老师不会真的给她下叛忍通缉令。

      最开始只是想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躲一躲,消化一下工作上带来的挫败与困惑,整理一个最好的自己,迎接那个久违的人。

      她以为自己在成长和强大中收获前行的底气和力量,好不容易快要走到尽头,却被一场喧嚣的风波打回原形,一时间,好像突然隔着时光变成了最开始那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弱小的自己。

      仔细想想,她一直被外在的东西推着向前走,把努力和未来交托在珍惜的人身上,要带回佐助,要赶上鸣人,之后更是要匹配自己,其实从没有回过头来置身事外地看一看,想要什么,得到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出去走走也不错,留字条一开始是担心不告而别会让师友更揪心,但她实在写不出目的地,也不愿当面留给谁面对他们安慰的眼神,最后只好揉成一团随手丢进字纸篓。

      临出门,被眼泪浸湿的来信总算晾干了,她将它展开压平之后,送到小时候的“秘密基地”,和以往积攒下来、如今也有厚厚的一沓一起收藏起来。

      “秘密基地”被加了结界,用来放置自己美好的回忆。小时候恰到好处的空间如今也略显得逼仄,退出时不小心碰翻了一旁另一个收纳盒,孤儿院的孩子们写给她的小手卡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的那张来自一个名叫梨绘的女孩子,一笔一划的稚嫩笔迹用力写下的梦想是:要成为樱姐姐一样的忍者。

      刚刚收到时她小得意了一段时间。梨绘是个笑起来会露出一侧梨涡和两枚虎牙的可爱女孩子,她定期会去孤儿院看孩子们,和他们聊些感兴趣的东西,也曾经半认真地简单讲过忍者心得,看到孩子们眼睛里对强者和英雄的纯然憧憬。

      鬼使神差一样,她将那张手卡装进忍具包,草率又毫不意外地定下来此行的方向——就去看看那个刚刚走上忍者之路的自己。

 

 

04.

 

      佐助在樱公寓的沙发上醒来。

      他前一天又回了一趟火影办公室,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只有单身的老师还在。只是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和大名府那边做交涉,樱身上又没有正式的外派任务,还真没人察觉她具体什么时间离村。

      “安危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惹到樱的话,纪德现成的例子就摆在眼前呢。”

      “那之前怎么解释?”一直很镇定的人露出些咄咄逼人,居然还把之前按下的旧账重新翻了出来。

      “死者为大,家属又情绪激动……放心,会给樱应有的交代的。”

      佐助沉默了。卡卡西抬起头,见他定定看着被随手搁在桌角上的事故鉴定报告,风把纸页翻动到最后,露出前一天的时间落款。

      她走的时候,是不是还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为逝去的生命自责难过呢?

      从小就这样,有时候任务受了伤偏要咬着牙硬撑,犯了错就一个人暗暗沮丧好久,中忍考试没有把握也喜欢埋在心里,嘴硬得不愿说出来。

      他在心里小小声的叹息,可那时候,你还会愿意依赖着我。

 

 

      佐助就着冰箱里的食材简单对付了一餐早饭,那一架番茄有点扎眼,又舍不得浪费,踌躇片刻还是取了两个吃了,仍是熟悉的滋味。

      还没处理完碗碟,门就被重重拍响。

      “我先去了你家——没有人,猜你就在这。”鸣人把气喘匀了,那张明朗的脸上盛了满满的忧虑,“什么叫做樱酱离村了?”

      你问他他问谁。佐助皱眉把人让进来,拿找出来的纸条递给他看。

      “那还愣着干嘛?去找啊。”

      “去哪?”

      这不是杠他,的确不知道从何找起。

      鸣人一时语塞,挠头想了很久:“熟悉的人、或者常去的地方,总不可能没有一个知道的吧。”

      说完他也沮丧起来,她最重要的也不过是他们几个,但他们全然一头雾水。

      “走吧。”佐助说着,挂起剑走出门。

      “诶,你知道去哪了?”

 

 

      他们来到花店的时候,山中井野正蹲在门口,侍弄一束鲜花。

      “好久不见。”她开门见山,“我猜,樱已经不在村子了。”

      鸣人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

      “宽额头的心,我不用读也知道,”她垂眸看着脚下,“其实那天我碰着她了,事情还没传出来,当时只是觉得她懵懵的,有点奇怪,后来听说了才明白。”

      “那你知道她在哪?”

      井野摇头苦笑:“木叶村的话,可能知道;出了村就不知道了。但想想,能放空一下也不是坏事吧。这些年她把自己逼得太狠了,总是崩着根太紧的弦,竭尽全力追逐着你们的背影,拼了命想证明自己不是累赘,看得人都心疼。可又没法劝,在那样的努力和压力面前,你没法劝她停。

      “说白了,委屈难过了就自己找个角落,一个人缩着哭,这么多年下来看着好像变强了,有时候又和没长大似的。”目光落在佐助身上,又意味不明地补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因为谁。”

      他从踏进这里就没有主动说话,但她知道他在听。她顺着那双少年时蛊惑过她的眼睛看去,玉白的花瓣微微向外翻卷,勾着她细长的指尖。

      是樱经常会买来换的洋桔梗,喻示着真诚不变的爱。

 

 

05.

  

      波之国是个很小的岛国,一半的土地覆盖着山林,又四面临水,樱在木叶的雨季跑出来,又撞入了这里的雨季。空气中上一刻还是潮湿的霉热,下一刻就能下起细碎的太阳雨。

      她带了遮雨的披风,却来不及翻出来,又嫌热,干脆放任衣服上沾了一层湿意。

      这种感觉和出任务不一样。不用和时间赛跑似的赶路,也不像没头苍蝇一样寻觅要追逐的踪迹,更犯不着随时保持高度的警惕迎接可能的敌袭,这一点天公不作美的雨丝对忍者来说根本不痛不痒,鼻端呼吸着自由新鲜的空气,夹着青草味和花香,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叫嚣着要放松。

      快傍晚时她找了个旅店落脚,经营旅店的老夫妻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当地话,朴实又热情地把她领进房间,还告诉她晚饭可以下来一起吃。

      樱笑着道过谢,转身拉开窗帘,从窗户望过去可以看到当地特有的矮矮的木头圆顶的小房子,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湛蓝如洗的天空中挂着两轮同心彩虹。

      她被自然的绮丽攫住了。

      事实上,始于初晨归于月色的修行和工作习惯已经形成了雷打不动的生物钟,她连晚霞夕照都很少分神去看。

      这或许是旅途的意义,感受自然广袤,就会忘掉很多糟心的烦恼。

      佐助君也会这样吗?她随意地想,坐下来开始给他写信。

      这是他走后没有多久的另一个习惯,他们的通信跟随卡卡西老师的情报要件一起寄出,又附在他汇报行踪的报告之后寄回,寄出的信总是很长,回信却一般很短,通常那么一句半句,却也断断续续持续了有一年。

      双虹很美,我也会忍不住奢想,可以和你一起看。

 

 

06.

 

      佐助在樱的公寓里住下。

      或许是怀着某种并不明晰的隐秘期待吧,可惜每天醒来时,离开的人依然没有归来。

      他写了信,也把加尔达放了出去,不知道它能不能带来好消息。

      鸣人的寻找没有继续,他的学习任务也很重,总觉得卡卡西每天都填鸭一样带着他参知火影事务,好像迫不及待想要撂挑子退休养老。

      但他依然怀疑是因为这天他要去医院的缘故。

      听闻这场风波的纲手已经回来坐镇:“是你。”

      他们没怎么打过交道,但彼此都不陌生。

      “是为了樱来的吧。”

      “她有提过想去的地方吗?”

      纲手摇摇头:“修行都来不及,哪有这个时间。之前念叨最多的还是你在哪,要把你带回来,这两年更是绝口不提了。”

      佐助一时不知该不好意思还是无言以对。

      “樱这次也是无妄之灾。她的应对已经算及时了,可是总有些人,不把医生当医生,非要当神仙。我回来之后详细问过在场的人,真正伤到她的应该还是那些话吧,说她不配做我的弟子,是靠着你和鸣人才有了如今的位置。

      “配不配我说了才算,至于你们两个,除了带给她没完没了的痛苦,还有什么啊?

      “宇智波家的小子,你们之间的事也轮不到我问,但是你要是欺负樱,看我会不会打爆你的头。”

      他这是撞枪口上了吧……佐助张了张嘴,又想想这位的地位,拧着脖子没说话。

      “樱你自己找,她想散心就散心,反正安全方面我没什么担心的,也该尝尝牵肠挂肚的滋味。”

      纲手看了他一会儿,挑眉叹了口气:“不过最好还是别太慢,我可不想天天查房都要被问春野医生了。”

      “嗯。”

 

 

      他回去的时候路过个农贸市场,沿街有售卖蔬果的摊贩。街角安安静静的一个摊子上摆的是番茄,品相和樱留在冰箱里的非常相似。

      摊主是位双鬓斑白的大叔,不紧忙吆喝,就坐在那里优哉游哉地摇着把大蒲扇。

      佐助走上前蹲下来。

      “咦……”大叔好像比他更纳闷,“我家番茄是偏酸的,喜欢甜的口味可能吃不惯,可以先尝后买。”

      他确定樱买的就是这家了:“不用。”

      “第一次吃真的可能吃不惯的,我这里主要是做回头客的生意,不骗你。”

      难怪生意寡淡。

      “我吃过的,”他平静地说,“在同伴那里。”

      大叔终于乐呵呵凑过来,“我这边还真有客人买了给同伴吃,一买就是好几年。”

      佐助的动作停下来:“是什么样的人?”

      “是个粉色头发的小姑娘,长得特别好看,听说现在也是很厉害的忍者了,以前那几年经常过来,总是念叨说是喜欢的人喜欢,还说喜欢的人有必须要做的事,所以离开了,但她总是这么预备着,如果对方回来了呢,又说不回来也没关系,她就当是替他吃了。这几年渐渐不提了,但是番茄还是继续买,也不知道她等的人回来没。”

      “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大叔随口问了一句,“不过小姑娘人特别好,也该有福报。有时候她下班晚了过来,赶上我收摊,都会顺手帮一把,之前村子里特别乱那一阵儿,有人趁乱闹事,她遇到也都会把闹事的人收拾了。别说,看着瘦瘦小小的,劲儿特别大,还挺能打。哎,你挑就挑,别掐我番茄啊!”

      “对不起,”佐助才发现手下的番茄破了皮,指尖染上红色的汁水,抬起头道歉,“这个我买。”

      大叔歪着头看他,想了一会儿才问:“你是不是那个谁,宇智波家那个孩子,和小樱一队的那个,你们小时候帮我找过猫。”

      佐助有点诧异……他们小时候找过的猫可能有点多。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就是看着眼熟。小樱的番茄就是买给你的吧?是个漂亮的孩子。”

      “……”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陌生人的热情,只好又点了点头。

      “小樱是有什么任务吗?最近都没看到她。按说你回来了,她该来得更多才对。以前就有一段时间,她特别开心,说她买的番茄终于有人吃了……”

      “她最近不在村子。”

      “我就说嘛,没事,小樱的……同伴,”大叔很明白似的善解人意又暧昧地笑,“对,同伴,肯定也是好孩子,今天番茄给你八折。”

      佐助拎着一袋新鲜番茄,心中涌起巨大的酸涩。

 

 

07.

 

      这天回旅店时,樱被偶遇的伊那利叫住了。

      少年比木叶重建过来帮忙时更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褪了些,肩上扛着木材,依稀有他们和再不斩决战时抱着弓弩的影子,格外热情地邀请她吃晚饭,还搬出了达兹纳大叔。

      这种热忱的善意总是没办法拒绝,她只好笑着答应下来,先回转了旅店,告诉店主老夫妻不用等她吃饭。

      两位老人家非常喜欢这个明媚大方的客人:每次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好的同时还会很自然地打扫走廊,有时候外出回来抱着一捧点缀漂亮的野花换进前台的插瓶,年轻的姑娘总是做得妥帖又周到。听说是故人邀访,居然直接备了两道自制的小菜,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带上。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后伊那利在隔壁工作间继续做木工活,樱就陪着喝得高兴的达兹纳大叔聊天。

      “小樱这次也是有任务吗?”刚问完他敲了敲自己的头,“瞧我,这个好像是不能说的吧?”

      “还真不是,我只是想自己出来走走了。”

      “来到这里还不来找我们,见外了吧?”

      樱摇摇头:“打扰到就不好了。”

      “怎么会呢?你们都是拯救了波之国的英雄,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卡卡西老师、鸣人和佐助君或许是,但我其实没有帮上什么忙。”她眼睛闪了闪,“那时候的我太弱小了。”

      “我说的可不只是这座桥。波之国就这么大一点,受战争影响大,战后的恢复,木叶明里暗里可帮了不少啊。”

      那是卡卡西老师刚刚当上火影不久的事,波之国附近的海域被秽土回来的二代和四代转移了一枚十尾尾兽玉,引发海啸淹了一大半,求援的文书是从她手里过去的。

      “木叶重建的时候,大叔也帮了大忙。”

      “当时带队救援的忍者说了,他们副部长本来想亲自来,但是木叶有两个重量级伤员,实在脱不开身,是你吧。”达兹纳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不是吓得站在原地只会发抖的小姑娘了。”

      老者朦胧的醉眼里有时间濯洗过的智慧。其实他什么不知道啊,不是不愿意寻访故人,而是会听到与自己所做的事不相称的赞扬,进而在心虚之下,直面那个最初的弱小的自己。

      但坦然承认曾经的狼狈不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你们做忍者的,总是比普通人坚强太多,真的很难想象,躲在一边看着同伴付出难过哭鼻子的小姑娘,也已经这么优秀了。”

      樱告辞的时候,路过伊纳利的工作间,他正埋头做一枚榫卯,放下手里的工具出来送客。榫凸出来的部分被卯凹进去来嵌合住,就像不同的团队分工一样。

      “多谢款待。”

      她由衷地笑了,因为她渐渐意识到,知耻而后勇是在信仰自身,她始终被迫切想要追上鸣人和佐助脚步的想法一叶障目,可她只要是她就够了,无需同任何人相比。

      但我依然觉得幸运,无论失去了什么,我都得到了一个更好的自己,这是颠扑不破的事。

      她踏着月色想着远方的少年。

      这样的我,可以在你身边了吗?

 

 

08.

 

      佐助曲腿坐在树影虬根之中,抵御小动物和普通人类的结界在轮回眼面前无处遁形。小小的空间里悬挂着陈旧却能看出心思的星星挂件,不同的收纳盒分门别类装着很多东西。

      这地方是井野告诉他的,他一直没有过来,觉得不经她的允许就翻动这些不太尊重。但他已经想不出她留下的别的痕迹,还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到了他写给她的信,最上面的那封隐约沾了水痕,是他告知她,他要回来了。

      她收到信的时候,刚好是最难过的时候,她在哭吗?

      他平了平自己的呼吸,把信放回原处,去看另一个有近期移动痕迹的盒子。

      一沓手卡,笔迹稚嫩得不像话,写着孩子气的梦想。

      樱提过的,心理诊疗室后来并入了孤儿院,她有时候会过去做辅导。佐助将那把手卡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退出逼仄的空间,将外层结界细细复原。

 

 

      药师兜没有多问,安排乌鲁西陪同,就把他放了进去。

      “春野医生一般半月过来做一次心理辅导。按照登记,最近一次过来是三周之前。不过还是要问一下孩子们,她有时候直接进去陪孩子们聊天。”

      正好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嬉闹,空气中盈满了笑语欢声。

      佐助僵在原地,他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

      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只手里剑朝着他的方向飞来。佐助抬手接住,看到场地角落里立了靶子,几个五六岁的孩子正惊恐地望着这边。

      手里剑没有开刃,没有危险。他随意抛了回去,空中带起一道青黑色的残影,直直钉上最远的那个靶心。

      孩子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响亮欢呼。

      “这些都是在学校体验日之后想要成为忍者的孩子,春野医生有时候会教他们些基础的体术或者手里剑术。”

      体术也就算了。“手里剑术?”

      他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基础普通,但一看就是苦练过的,后来偶尔说起来,才说是重要的同伴很擅长,怕配合不好。”

      佐助呼吸一沉。有胆子大的孩子探头看了这边好几次,没忍住凑了过来。

      “哥哥好厉害。”

      他点点头,算是回答。

      “哥哥是谁?”又有个女孩子问,“可不可以教我们?”

      她脸上泛着亮晶晶的红晕,笑起来脸上一侧露出个浅窝,看上去可爱得不适合做个忍者。

      这话一出又是一阵欢呼。

      佐助无奈地看乌鲁西,对方和孩子们解释了半天,才算平息下来。他想了想,问他们:“你们想做忍者?为什么?”

      他记得,那些手卡上,这么写的孩子有十来个。

      孩子们兴奋地点头如捣蒜。

      有人说,因为忍者是英雄。立刻就有别的孩子附和,对,就像鸣人哥哥和佐助哥哥那样。

      佐助低头笑了笑,又问:“是樱告诉你们的吗?”

      “厉害哥哥是樱姐姐的朋友吗!”

      他又点点头。

      “最近都没有见到樱姐姐,她是不是太忙了?”

      “樱姐姐还好吗?她答应了我们下次过来教我们基础体术的。”

      瞬间被丢出来无数个问题,换了以往,佐助早觉得聒噪,却莫名有种柔软至极的与有荣焉,让他静静地听了下去。

      “哥哥可不可以转告她,我们都很想她。”

      他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我也想知道她去了哪。”

      ……

      真的好像更想念她了。

      他好不容易从一群孩子中间脱身出来,坐在她平时开心理辅导讲座的空教室里,想这些天来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她的片段。

      每一个人口中的春野樱都不一样,像是一个又一个侧面,填起了他缺席的很多年,最终拼合成她这个人。

      这样的春野樱和他认识的春野樱不一样,在他视线之外,更坚强,更专业,更温柔,更包容地去对待她的世界,去对待哪怕是生命中路过的人。

      这样的春野樱又和他认识的春野樱一样,无论承受过怎样的痛苦和伤害,都勇敢而义无反顾地去爱。

      教室门被推开了。

      女孩子露出可爱的脑袋,有点踌躇地问他:“厉害哥哥,其实你是宇智波佐助吧?”

      “你怎么知道?”他有点意外。

      “因为樱姐姐说,佐助哥哥的手里剑术特别棒。”她骄傲地昂着头,“而且樱姐姐每次提起佐助哥哥,就低下头笑,就是佐助哥哥刚刚提到樱姐姐的样子。”

      他越发被心酸浸没了,走过去揉揉女孩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

      “梨绘,我叫梨绘。”

      佐助忽然紧张,那叠手卡里,没有这个女孩子的那一张。他听到自己继续问她:“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要成为像樱姐姐一样的忍者!”小姑娘咧开嘴,露出两颗娇俏的虎牙,“樱姐姐给我们讲过忍者心得,第二十五条,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忍者都不可以将感情外露,以任务为第一,任何时候都不能流泪。

      “但我觉得这不对,难过心痛就是会掉眼泪啊,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嘛。所以樱姐姐也告诉我们,如果遇到了让自己哪怕牢牢记着心得也忍不住流泪的人,就别犹豫,抱住他吧。

      “因为爱是力量。”

      佐助怔怔地听着小女孩口齿伶俐地复述,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多谢你。”

      我可能,知道她在哪儿了。

      他在家人离开之后,第一次有新的羁绊重生。他们第一次经历生死,那架没有建好的大桥上,她哭着抱住了他。

      “佐助哥哥会找到樱姐姐吗?”

      “当然。” 

 

 

09.

 

      这些天来,樱活得从容又放松。

      她寻访过之前卡卡西老师教他们爬树的地方,再一次轻松控制着查克拉走上去,听着脚和枝干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看着阳光被蓊蓊郁郁的树杈剪成一块一块零碎的斑驳;她进过历史悠久的神社,本着死生为大的情怀为那位猝然离世的病人点上一盏长明的灯火;她坐在青石阶上看手艺人编织东西,被生活磨出厚茧的粗粝手指在细竹条间翻飞,像翩跹的蝴蝶一样灵活;她在临海的绝壁上迎风站着,将手合拢成喇叭的形状,嚷出心里所有压抑的难过。

      她渐渐可以坦然地想起那乱七八糟的一天,确知自己在有限的所知里已经足够对生命负责,并依然对有限的所知以外的范畴保持探知的好奇和热情。她渐渐消化掉那些鲜血和谩骂,懂得不是所有的质疑,都需要回应。

      因为她早就学会了依靠着自己站立着。

      不必否定过去的不懂事,也不必否定现在的不完美,无数过往使她成了如今的人,她又将怀抱着如今的自己再次启程。

      只是现在,她要回家了,心爱的少年已经归来,她不舍得让他等更久了。

 

 

      鸣人大桥是她的最后一站。

      她收拾好东西,前一天晚上和老夫妻俩商定好了退掉房间的事项,第二天一早,去鸣人大桥上看日出。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早了,桥上没什么人,让她可以放肆地慢慢走过他们每一个战场。

      所有血色都被时光洗得干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烈战斗,也许已经不再被人记得。

      但就像达兹纳大叔说的,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们浴血拼杀来着?樱的心里一片宁静平和。

      她在白布墨镜冰晶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就在这里绝望地抱着他吧。

      她抬起头看向东方,地平线上开始露出一点艳烈,晕成一线如火如血的霞色。那也许只是他此后无数惨淡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可那时她真得怕得心脏都要停了。

      那线霞色不断扩散,一纵一纵,露出一小半金红的圆盘。所以中忍考试的时候,她做到了,她保护了他们。

      春野樱抱着膝盖愣住了。

      她不是因为害怕拖他们后腿而走到现在,她是因为爱着他们而走到现在。

      怕是爱的反刍。

 

 

      头顶传来忍鹰高亢的唳叫,加尔达从天空中落下来,站在她的肩头,亲切地蹭她的脸颊。

      它送来了佐助的信,简短干脆,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想出去走走的话,停在那里等我一起。

      我会找到你。】

      她的脸开始发烫,忍不住笑起来,好像这些天、连同此前那些年所有的爱与惦念,呼啸而来,迫不及待想要与他共享。

      她取出自从出来每天一封写给他的信,用卷轴封好,揉了揉忍鹰脖子上坚硬的毛羽,递了过去。

      加尔达凌空而起,挥扇着翅膀,绕着她头顶的天空徘徊盘旋,一圈又一圈,一直不曾远去。

      像是忽而有了某种预感,她迎着新生的赤阳走过去,有人一动不动站在桥的另一头,深色披风满落金红的曦光。

      她鼻头一酸,几乎要落泪,加快脚步向他奔过去。

      佐助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一直沉甸甸坠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消失无踪。那双眼睛亮得烫人,里面清晰盛纳着她的倒影。

      他朝她伸出了手,像她说的那样,抱住了她。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很多年后,他成为更沉默自持的忍者,依然会为了她,有乱了心绪的时候。

      那封信被她手心的汗洇得微潮,他说,他会找到她。

 

 

      他找到她了。

 

 

 

后记.

 

001.

 

      宇智波佐助出村找到春野樱并直接把人带走的消息传回木叶之后,纲手大人气得直接敲碎了办公室的桌子。六代目嘴角抽了抽,一边安排固定资产购置,一边替自家学生走休假审批。

 

002.

      旅途中某天,宇智波佐助在宇智波樱的忍具包里看到那张她带了一路的小手卡,居然露出点酸溜溜的委屈:“我在木叶村遇到的所有人都告诉我,他们喜欢你。”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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